列宁: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文献 (1919年3月)

作者:列宁 2025-06-03 154

  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文献 (1919年3月)

  3关于党纲的报告 (3月19日)

  (鼓掌)同志们,根据我和布哈林同志谈好的分工,我的责任是说明委员会对于一系列具体的、争论最多的或当前全党最注意的条文是怎么看的。

  我首先简单地谈谈布哈林同志在他报告结尾时说到的、我们在委员会内部争论过的那几点。第一点就是纲领总纲部分应该怎样写。关于委员会大多数为什么不同意删掉党纲谈及旧资本主义的全部内容这一点,在我看来,布哈林同志叙述得不完全正确。布哈林同志是这样说的,照他说来,人们有时以为委员会的大多数怕别人非难,怕别人责备他们不够尊重旧东西。毫无疑问,照他那样说来,委员会大多数人的立场是太可笑了。但这与事实相去很远。委员会大多数不同意这样做,是因为这种做法不正确,不合乎实际情况。没有资本主义这一主要基础的纯粹帝国主义从来没有过,任何地方都没有,将来也决不会有。把金融资本主义描写成似乎没有任何旧资本主义的基础,这是把涉及辛迪加、卡特尔、托拉斯、金融资本主义的一切论述作了不正确的概括。

  这是不正确的。这对于帝国主义战争时代和帝国主义战争以后的时代是特别不正确的。恩格斯在一次谈到未来战争的时候就曾说过,未来战争引起的破坏要比三十年战争厉害得多,人类将大大野蛮化,我们在商业和工业方面的人为的运营机构将遭到破产。战争开始时,社会主义叛徒和机会主义者曾吹嘘资本主义的生命力,嘲笑我们是“狂热者或半无政府主义者”。他们说:“看,这种预言并没有实现。事变证明,这仅仅对于很少几个国家、对于很短时期才是正确的!”现在,不仅在俄国,不仅在德国,而且在各战胜国这种现代资本主义也开始遭到大破坏,其结果往往是取消这类人为的运营机构,恢复旧资本主义。

  布哈林同志在委员会里说,可以试把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破坏作一完整的描写,那时我们反驳过他,在这里我还要予以反驳:您去试一试,您就知道是不会成功的。布哈林同志在委员会里曾作过一次这样的尝试,结果他自己也只好把它放弃了。我完全相信,假如有人能做到这点,那么最合适的是布哈林同志,因为他对这个问题作过很多的很详细的研究。我敢断言,这样的尝试不会成功,因为课题出的就不对。我们俄国现时处于帝国主义战争破坏之后和无产阶级专政开始的时期。同时在比以往更加彼此隔绝的俄国许多地区内,资本主义往往正在复活,初级阶段的资本主义正在发展。要想跳出这种状况是不可能的。假若照布哈林同志所想的那样来写党纲,这个党纲便会不符合实际。它至多是把关于金融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最好的描写重述一遍,但决不是现实的再现,因为在我们的现实中恰恰没有这种完整性。由不同的部分凑成的党纲是不完美(这当然并不重要),可是另一种党纲会完全不符合实际。不管这种庞杂性、这种由不同材料组成的结构如何不顺眼,如何不够严谨,但我们在很长时期内还跳不出这种状况。当我们跳出这种状况的时候,我们会制定出另一个党纲。可是那时我们已经生活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了。硬要那时也像现在一样,那是可笑的。

  我们现时的情况是资本主义的许多最基本的现象已经复活。就拿运输瘫痪来说吧,这是我们很好地,或者确切些说,很痛苦地感觉到的事情。这是其他国家甚至战胜国也有的现象。而在帝国主义制度下,运输瘫痪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退回到最原始的商品生产形式。我们很清楚什么是私贩粮食者。这个词外国人以前大概是不懂得的。而现在呢?你们同出席第三国际代表大会的同志们谈谈吧。原来在德国和瑞士也开始有这类的词了。可是你们不能把这个范畴归到任何无产阶级专政中去,而一定要归到资本主义社会和商品生产的低级阶段上去。

  用制定漂亮完整的党纲的办法来跳出这个可悲的现实,就等于跳到九霄云外,制定出不符合实际的党纲。决不是像布哈林同志所委婉地暗示的那样,由于尊重旧东西,我们才把旧党纲中的一些条文写进来。在他看来,1903年在列宁的参加下写成的党纲,无疑是不好的党纲,不过因为老年人最爱回忆过去,为了尊重旧东西,就在新时代制定的新党纲中重复了旧东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样的怪人倒是可以拿来讥笑一番。我敢断言,事情并不是这样。1903年所描写的那个资本主义,正好由于帝国主义的瓦解和破产,还继续存在于1919年的苏维埃无产阶级共和国。例如在离莫斯科不很远的萨马拉省和维亚特卡省就可找到这样的资本主义。当国内战争把国家弄成四分五裂的时候,我们不能很快摆脱这种状况,不能很快摆脱这种私贩粮食的现象。因此把党纲写成另一个样子是不正确的。应当说出实际情况,党纲应当包括绝对不可反驳的和确凿无疑的东西。只有这样的党纲才是马克思主义的党纲。

  布哈林同志在理论上完全了解这一点,他说,党纲应该具体。但了解是一回事,实际来做又是一回事。布哈林同志所谓的具体,就是对金融资本主义作书本式的叙述。在现实中我们看到各种不同的现象。在每个农业省份内,我们都看到自由竞争与垄断的工业同时并存。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不与许多部门内的自由竞争同时并存的垄断资本主义从未有过,将来也不会有。写出这样的制度,就是写出脱离实际生活的不真实的制度。既然马克思说,工场手工业是普遍的小生产的上层建筑,那么帝国主义和金融资本主义便是旧资本主义的上层建筑。这个上层一破坏,旧资本主义就会暴露出来。认为存在着不包含旧资本主义的完整的帝国主义,那就是把愿望当做现实。

  这是很容易犯的一种很自然的错误。假如在我们面前真的有把资本主义彻头彻尾改造过的完整的帝国主义,那我们的任务就会容易千百万倍了。那就会造成这样一种制度:一切都服从于一个金融资本。那时只要把顶部拆掉,把其余一切交给无产阶级就行了。这倒是非常痛快的事情,可惜这是现实中所没有的。现实的发展情况要求完全不同的做法。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上层建筑。当帝国主义遭到破坏的时候,就会看到顶部破坏,根基则暴露出来。因此,我们的党纲要想成为正确的党纲,就应该说出实际情况。存在着旧资本主义,它在许多部门中成长到了帝国主义。它的趋势只能是帝国主义的。各种根本问题只能从帝国主义存在的观点来考察。没有一个对内对外政策的重大问题可以不顾这种趋势而得到解决。现在党纲说的不是这一点。在现实中,还存在着旧资本主义这一极深厚的基础。帝国主义这个上层建筑是有的,它引起了战争,而这次战争的一个结果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开始。要想跳出这个阶段是办不到的。这个事实说明全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将以何种速度发展,并且这个事实在许多年内仍将是事实。

  西欧革命也许会顺利一些,可是为了改造全世界,为了改造大多数国家,毕竟还需要很多很多年。这就是说,在我们现时所处的过渡时期中,我们无法跳出这种纷繁复杂的现实。这个由各种不同部分组成的现实决不能抛弃,不管它如何不漂亮,也丝毫不能抛弃。用另一种方式制定的党纲将不符合实际。

  我们说我们取得了专政,可是应当知道我们是怎样取得的。旧事物千头万绪地拖住我们,缠住我们,不让我们前进一步,或者迫使我们不能很好地前进,正像我们现在这样。所以我们说,为了懂得我们现在处于什么境地,就必须说出我们是怎样走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把我们引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引我们来的是帝国主义,引我们来的是原始商品经济形式的资本主义。必须认清这一切,因为只有估计到现实,我们才能解决诸如对中农的态度这类问题。的确,在纯粹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时代怎么能有中农呢?要知道甚至在普通的资本主义国家里都是没有中农的。如果我们单单根据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存在来解决我们对这个几乎是中世纪现象(即对中农)的态度问题,那我们根本不能自圆其说,并且还会碰很多钉子。如果我们要改变对中农的态度,那就请在理论部分说清楚,中农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是中农。中农是小商品生产者。这是关于资本主义的初步常识,是必须指出的,因为我们终究还没有越出这个初步常识。如果把这一点置之不理,还说“我们已经研究了金融资本主义,为什么还要来研究这种初步常识!”———那是极不严肃的。

  对于民族问题我也要这样说。布哈林同志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把愿望当做现实。他说,不能承认民族自决权。民族就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混在一起。我们无产者竟要承认某个卑鄙的资产阶级的自决权!真是岂有此理!不对,请原谅,这是切合实际的。如果您把这一条删掉,那您就是沉溺于幻想。您提到民族内部发生的分化过程,即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分离过程。但是,我们还要看看这种分化究竟怎么样。

  拿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的标本德国来说,它在资本主义、金融资本主义的组织程度方面超过了美国。在许多方面,即在技术和生产方面,在政治方面,它不如美国,可是在金融资本主义的组织程度方面,在变垄断资本主义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方面,它超过了美国。看来这是一个标本。但是那里的情形怎样呢?德国无产阶级是否同资产阶级分开了呢?没有!根据报道,只有几个大城市的多数工人是反对谢德曼分子的。但这是怎样造成的呢?这是由于斯巴达克派同德国可恶到极点的孟什维克独立党人结成联盟,这些独立党人把一切东西搅成一团,竟想使苏维埃制度和立宪会议成亲!请看,这就是德国的情形!而德国还是个先进国家哩。

  布哈林同志说:“我们干吗要民族自决权!”他在1917年夏季提议取消最低纲领而只留下最高纲领时,我曾驳斥过他,现在我应当把驳斥他的话再说一遍。我当时回答说:“上战场别吹牛,下战场再夸口。”只要我们夺得政权,再稍微等等,我们就要这样做的。果然我们夺得了政权,也稍微等了一些时候,现在我同意这样做了。我们已经完全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已经打退了威胁我们的第一次进攻,现在这样做就适当了。关于民族自决权也是如此。布哈林同志说:“我只愿意承认各劳动阶级的自决权。”这就是说,你所愿意承认的是除了俄国以外实际上任何国家都没有达到的东西。这是很可笑的。

  看看芬兰吧。芬兰是个民主国家,是比我们发达、比我们文明的国家。那里正在发生无产阶级分离出来、分化出来的过程,这一过程很特殊,比在我国痛苦得多。芬兰人受过德国专政的压迫,现在又受着协约国专政的压迫。可是,由于我们承认了民族自决权,那里的分化过程就容易些了。我在斯莫尔尼宫把正式文件交给起过刽子手作用的芬兰资产阶级代表斯温胡武德(译成俄文,就是“猪头”的意思)时的情景,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很殷勤地握了我的手,我们彼此客套了几句。这是多么不好啊!但这是必须做的事情,因为当时芬兰资产阶级欺骗人民,欺骗劳动群众,说莫斯卡里、沙文主义者、大俄罗斯人要消灭芬兰人。这是必须做的事情。

  昨天我们对于巴什基尔共和国不也是这样做的吗?当布哈林同志说“对于某些民族可以承认这种权利”的时候,我甚至记下来了,他所开的名单中有霍屯督人、布须曼人、印度人。听他这样列举时,我就想:布哈林同志怎么忘记了一件小小的事情,忘记了巴什基尔人呢?布须曼人在俄国是没有的,关于霍屯督人,我也没有听说他们想要成立自治共和国,但是在我国有巴什基尔人、吉尔吉斯人及其他许多民族,对于这些民族我们是不能拒绝承认的。我们对于任何一个居住在前俄罗斯帝国境内的民族都不能拒绝这一点。就假定巴什基尔人推翻了剥削者,而且是我们帮助他们这样做的。但这只是在变革已经完全成熟的时候才有可能。并且要做得很谨慎,以免我们的干预会阻碍我们所应当促进的无产阶级分化出来的过程。我们对于那些至今还处在毛拉影响下的吉尔吉斯人、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土库曼人能做些什么呢?在我们俄国,居民有过和神父打交道的长期经验,所以他们帮助我们把这些神父打倒了。但你们知道,关于非宗教婚姻的法令至今还执行得很差。我们是否可以到这些民族那里去说“我们要打倒你们的剥削者”呢?我们不能这样做,因为他们完全受自己的毛拉的控制。这里必须等待这个民族的发展,等待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分子的分离,这种发展必然会来到。

  布哈林同志不愿意等待。他忍耐不住:“干吗要等待!既然我们自己推翻了资产阶级,宣告成立了苏维埃政权和无产阶级专政,干吗我们还要这样做!”这是带鼓舞性的号召,其中指出了我们的道路,但如果我们在党纲中只宣布这样一点,结果那就不是党纲而是传单了。我们可以宣告成立苏维埃政权和无产阶级专政,宣布完全鄙视那些该受万分鄙视的资产阶级,可是在党纲中应当绝对确切地写出真实情况。只有这样,我们的党纲才是无可争辩的党纲。

  我们采取严格的阶级观点。我们写在党纲上的东西,是肯定自我们规定一般民族自决那时以来所实际发生的事情。当时还没有无产阶级共和国。当这种共和国出现之后,而且只有按它们出现的程度,我们才能写出像我们现在写在纲领中的条文:“按照苏维埃类型组织起来的各个国家实行联邦制的联合”。苏维埃类型还不等于俄国存在的那种苏维埃,但是苏维埃类型正在成为各民族共同的类型。我们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再往前去,哪怕是再进一步,再进一分,就会不正确了,所以就不宜写在党纲里。

  我们说:必须考虑到该民族是处于从中世纪制度进到资产阶级的民主或从资产阶级的民主进到无产阶级的民主的道路上的哪个阶段。这是绝对正确的。一切民族都有自决权,大可不必把霍屯督人和布须曼人专门提出来说。这个论断对于地球上绝大多数居民,对于十分之九也许百分之九十五的居民都适用,因为所有国家都是处于从中世纪制度进到资产阶级的民主或从资产阶级的民主进到无产阶级的民主的道路上。这是必由之路。再多说一点也不行,因为再多说就会不正确,不合乎实际情况。勾去民族自决而写上劳动者自决是完全不正确的,因为这样的提法没有考虑到各民族内部的分化是如何困难,如何曲折。在德国,分化的情形和我国不同。在某些方面快些,而在某些方面则慢些,并且要经过流血的道路。在我国,把苏维埃和立宪会议结合起来的这种怪思想是任何一个政党也没有接受过的。要知道我们还得和这些民族毗邻居住。现在谢德曼分子已经在说我们想征服德国。这当然是很可笑的无稽之谈。但是资产阶级有自己的利益和自己的报刊,这些发行千百万份的报刊,向全世界叫喊这一点,而威尔逊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予以支持。他们说,布尔什维克拥有庞大的军队,想用征服的手段在德国培植布尔什维主义。德国的优秀人物———斯巴达克派——告诉我们,有人挑拨德国工人反对共产党员说:你们看,布尔什维克那里的情形多么糟!而我们也不能说我们这里的情况就很好。于是我们的敌人在德国就用这样的理由去影响群众,说什么在德国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就会造成和俄国一样的混乱状态。我们的混乱状态是我们长期的病症。我们是在同极大的困难作斗争中在我们国家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只要资产阶级,或小资产阶级,甚至一部分德国工人,还受到“布尔什维克想用强迫手段建立自己的制度”这种恐吓的影响,“劳动者自决”的公式就不会使情况好转。我们应当做到,使德国社会主义叛徒们无法说布尔什维克强迫人家接受自己的万能制度,似乎这种制度可以靠红军的刺刀推行到柏林去。如果我们否认民族自决原则,人家就会作出这样的结论。

  我们的党纲不应当说劳动者自决,因为这是不正确的。我们的党纲应当说现在的实际情况。既然各个民族还处于从中世纪制度进到资产阶级的民主或从资产阶级的民主进到无产阶级的民主的道路上的不同阶段,那么我们党纲中的这个原则便是绝对正确的。在这条道路上我们有过许许多多的曲折,每个民族都应当获得自决权,而这会促进劳动者的自决。在芬兰,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分离的过程是非常明显、突出和深刻的。那里的一切绝不会和我国相同。如果我们说不承认什么芬兰民族,而只承认劳动群众,那就是空洞到极点的废话。不承认实际情况是不行的,因为它会强迫你承认它。在不同的国家中,无产阶级循着各自不同的道路和资产阶级划清界限。在这方面我们应当极端谨慎。尤其是对于各个民族要特别谨慎,因为没有比对一个民族不信任更坏的事情了。在波兰,无产阶级正在自决。根据最近的数字,华沙工人代表苏维埃中有波兰社会主义叛徒333人,共产党员297人。这就表明,照我们的革命日历来看,那里已离十月不远了。这已经是1917年的8月或9月。但是,第一,还没有颁布一个法令,要一切国家都用布尔什维克的革命日历,即使颁布了这样的法令,也是不会执行的。第二,现在的情形是,比我国工人先进的、文化程度较高的波兰工人,大多数都持有社会护国主义和社会爱国主义的观点。必须等待。这里决不能说劳动群众自决。我们应当宣传这种分化。这点我们已经在做,但毫无疑义,现在不能不承认波兰民族自决。这是很明显的。波兰无产阶级运动和我国一样是向着无产阶级专政前进的,可是前进的方式却不相同。在那里,人们恐吓工人说:向来压迫波兰人的莫斯卡里、大俄罗斯人,想在共产主义招牌的掩盖下,把他们的大俄罗斯沙文主义移植到波兰来。共产主义是不能用暴力来灌输的。我向一个优秀的波兰共产党员同志说,“你们要用另一种方式去做”;他回答我说,“不,我们要做同样的事情,不过要比你们做得好些”。对于这种说法,我根本无法反驳。应当让他们有可能实现这个谦虚的愿望:把苏维埃政权建立得比我们的好些。不能不估计到那里所走的道路的一些特殊性,决不能说:“打倒民族自决权!我们只让劳动群众有权自决。”这种自决过程是很复杂很困难的。现在除了俄国,任何地方都没有这种自决,必须预计到其他国家发展的一切阶段,决不要从莫斯科发号施令。所以这个提议在原则上是不能接受的。

  根据我们拟定的计划,现在我来谈谈我应当说明的以下几点。我把小私有者和中农问题放在第一位。关于这一点,党纲第47条说:

  “俄共对中农的政策是逐步地有计划地吸引他们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工作。党的任务是把他们同富农分开,关心他们的需要,把他们吸引到工人阶级方面来,用思想影响的办法而决不用镇压的办法来克服他们的落后性,在一切触及他们切身利益的问题上力求同他们妥协,在确定社会主义改造的方式方面向他们让步。”

  我觉得,我们这里所写的,就是社会主义创始人对中农问题多次说过的。这一条文的缺点只是不够具体。在党纲中,我们未必能写得更具体些。但是在代表大会上应当提出的不仅仅是纲领性的问题,所以对于中农问题要给予加倍的注意。我们掌握的材料表明,某些地方发生的暴动显然是有一个总计划的,而且这个计划显然是和白卫分子决定在3月举行总进攻并组织一连串的暴动的军事计划有联系的。大会主席团拟定了一个就要向你们提出的代表大会告各级党组织书的草案。这些暴动再明显不过地向我们表明,左派社会革命党人和一部分孟什维克(孟什维克曾在布良斯克组织暴动)是白卫分子的直接代理人。白卫分子总进攻,农村暴动,铁路交通断绝,———难道这样还不能把布尔什维克推翻吗?这里,中农所起的作用特别明显,特别重大。在代表大会上,我们不仅应当特别强调我们对中农让步的态度,而且要想出许多尽量具体的、能使中农直接得到一些好处的办法。为了自卫,为了反对我们的一切敌人,这些办法是迫切需要的,这些敌人知道中农动摇于我们和他们之间,因而竭力诱使中农离开我们。就我们的现状看来,我们拥有巨大的后备力量。我们知道,波兰和匈牙利的革命都在发展,并且发展得很快。这些革命会给我们以无产阶级后备力量,会减轻我们的困难而大大巩固我国目前还很薄弱的无产阶级基地。这可能在最近几个月内发生,但我们还不知道究竟会在哪一天发生。你们知道,现在到了非常紧要的关头,因此,中农问题现在具有极大的实际意义。

  其次,我想谈谈合作社问题。这就是我们党纲第48条。这一条已经有些陈旧。我们在委员会写这一条时,我国只有合作社而没有消费公社,但几天之后便通过了把各种形式的合作社合并为统一的消费公社的法令。我不知道这个法令是否已经公布,到会的大多数人是否已经看到。如果没有,这个法令明后天会要公布的。这一条在这一方面已经陈旧,但我仍然觉得它是需要的,因为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从法令颁布到执行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从1918年4月起我们就忙着解决合作社的问题,虽然我们已经取得很大成绩,但这还不是具有决定意义的成绩。在吸收居民参加合作社方面,我们有时达到了这样的规模:许多县份已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农村居民参加了。但这些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就已存在的合作社,完全习惯于资产阶级社会那一套,而领导它们的又是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是资产阶级专家。我们还无法使这些合作社服从我们,在这方面,我们的任务仍然没有解决。我们的法令,在建立消费公社的意义上说,是前进了一步,法令中指出,全国的各种合作社必须实行合并。但是这个法令,即使我们全部执行,也会在将来的消费公社中保留工人合作社这个自主的部分,因为实际熟悉情况的工人合作社代表向我们证明说,工人合作社这种较为发展的组织应当保留,因为它的活动是需要的。我们党内在合作社问题上有过不少分歧和争论,合作社里的布尔什维克和苏维埃里的布尔什维克之间发生过摩擦。我觉得,在原则上,这个问题无疑地应当这样来解决:这个由资本主义在群众中准备好的唯一机构,在处于原始资本主义阶段的农村群众中进行活动的唯一机构,无论如何要保留,要发展,而决不能加以抛弃。在这里,任务是困难的,因为充当合作社领导者的大半是资产阶级专家,而且往往是真正的白卫分子。由此就产生了对他们的仇恨,正当的仇恨,由此就产生了反对他们的斗争。当然,这个斗争应该进行得很巧妙:要制止合作社工作者中的反革命阴谋,但这不应当成为反对合作社机构的斗争。我们一面要排除这些反革命分子,同时应当使机构本身服从我们。这里的任务同对待资产阶级专家是一样的。对待资产阶级专家的问题是我要谈的另一个问题。

  资产阶级专家的问题引起不少的摩擦和分歧。几天前我在彼得格勒苏维埃作报告时,递给我的条子中有几个是关于工资的。有人问我:难道在社会主义共和国里,工资可以高到3 000卢布吗?实际上我们已经把这个问题写进了党纲,因为这方面的不满已经很厉害了。在军队中,在工业中,在合作社中,到处都存在着资产阶级专家的问题。这是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过渡时期内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只有利用资产阶级的科学和技术手段使共产主义变成群众更容易接受的东西,才能建成共产主义。想用另一种方法建成共产主义社会是不行的。而要这样来建成共产主义,就必须把工作人员从资产阶级手里夺过来,必须吸收所有这些专家参加工作。我们在党纲中有意把这个问题阐述得很详细,以便得到彻底解决。我们深深知道,俄国文化不发达是什么意思,它对苏维埃政权有什么影响;苏维埃政权在原则上实行了高得无比的无产阶级民主,对全世界作出实行这种民主的榜样,可是这种文化上的落后却限制了苏维埃政权的作用并使官僚制度复活。说起来苏维埃机构是全体劳动者都可以参加的,做起来却远不是人人都能参加,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这决不是因为法律造成了障碍,如在资产阶级时代那样;恰恰相反,我们的法律有助于这样做。但只有法律是不够的。必须有大量的教育工作、组织工作和文化工作,这不能用法律迅速办到,这需要进行长期的巨大的努力。本届代表大会应当对资产阶级专家问题作出极明确的决定。这样的决定会使那些无疑是倾听这次代表大会意见的同志们有可能依靠代表大会的威信进行工作,并知道我们遇到怎样的困难。这样的决定会帮助那些处处碰到这个问题的同志们至少来参加这方面的宣传工作。

  斯巴达克派的代表同志们在莫斯科的代表大会上告诉我们说,在工业最发达、斯巴达克派在工人中的影响最大的德国西部,虽然斯巴达克派还没有获得胜利,可是许多最大的企业的工程师和经理已经来向斯巴达克派说:“我们跟你们走。”我们这里没有这种情形。显然是那里的工人的文化水平较高,技术人员较无产阶级化,也许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其他原因,造成了这种与我国有些不同的关系。

  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继续前进的主要障碍之一。现在我们应当不等待其他国家的援助立刻提高生产力。要做到这点,没有资产阶级专家是不行的。这应当斩钉截铁地说清楚。当然,这些专家大多数是浸透了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必须用同志合作的气氛、工人政治委员和共产党支部来包围他们,使他们无法挣脱,但应当使他们有比资本主义制度下更好的工作条件,因为不如此,这个由资产阶级培养出来的阶层就不去工作。想用棍棒强迫整个阶层工作是不行的,这一点我们已深有体会。可以迫使他们不积极地参加反革命,可以吓唬他们,使他们不敢伸手去拿白卫分子的宣言。在这一方面,我们布尔什维克是很坚决的。这是可以做到的,而我们也做得很够了。我们大家都学会了这一点。但是,要用这种办法来强迫整个阶层工作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习惯于文化工作,他们在资产阶级制度范围内推进了文化工作,就是说,他们使资产阶级获得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使无产阶级的所得微不足道。但他们毕竟推进了文化,这是他们的职业。当他们看到工人阶级中的有组织的先进阶层不仅重视文化,而且帮助在群众中普及文化时,他们就会改变对我们的态度。当医生看到无产阶级发动劳动者主动进行防疫工作时,他就完全会用另一种态度对待我们。我国这个由资产阶级的医生、工程师、农艺师、合作社工作者所组成的阶层是很广大的,当他们实际看到无产阶级吸引愈来愈多的群众参加这种事业的时候,他们就会在精神上完全折服,而不仅在政治上和资产阶级割断关系。那时我们的任务就会容易些了。那时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吸收到我们机构中来,成为它的一部分。为了这点,必须作些牺牲。为了这点,哪怕付出20亿卢布也算不了什么。害怕这种牺牲就是幼稚,因为这就是不懂得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

  运输业的解体,工业和农业的解体,直接威胁到苏维埃共和国的生存。我们在这里应当采取最有效的办法,把全国的一切力量充分调动起来。对于专家,我们不应当采取吹毛求疵的政策。这些专家不是剥削者的仆役,而是有文化的工作者。他们在资产阶级社会里为资产阶级服务,全世界的社会主义者都说过,这些人在无产阶级社会里是会为我们服务的。在这个过渡时期内,我们应当尽可能地使他们有较好的生活条件。这将是顶好的政策,这将是最经济的办法。不然的话,我们节省了几个亿,却可能造成用几十个亿也不能补偿的损失。

  当我们同劳动人民委员施米特同志谈论工资问题时,他举出了以下的事实。他说,为了把工资拉平些,我们所做的工作是任何资产阶级国家在任何地方也没有做过而且用几十年时间也不能做到的。例如战前的工资:粗工每天1卢布,每月25卢布,而专家每月是500卢布(不算那些拿几十万卢布的人)。专家领的工资是工人工资的20倍。我们现在的工资幅度是从600卢布到3 000卢布,相差只有5倍。为了把工资拉平些,我们已做了很多工作。当然,我们现在给专家的工资是过高的,但为了向他们请教,多给一点不仅值得,而且是应当的,从理论上看也是必要的。我认为这个问题在党纲上规定得十分详细。必须特别强调这个问题。在这里,不仅要在原则上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要使代表大会的全体代表回到各地后,在向自己组织作报告时,在进行自己的全部活动时,都能贯彻这一点。

  我们已经在动摇的知识分子中促成了巨大的转变。如果说我们昨天谈小资产阶级政党的合法化,今天就逮捕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那么,在这种变动中,我们执行的完全是既定方针。这种变动贯彻着一条最坚决的路线:反革命要清除,资产阶级文化机构必须利用。孟什维克是社会主义的最坏的敌人,因为他们披着无产阶级的外皮,而实际上是非无产阶级阶层。在这个阶层中只有极少数的上层分子是无产阶级出身,而这个阶层本身是由小知识分子组成的。这个阶层在靠近我们。我们要把整个阶层争取过来。每当他们靠近我们时,我们总是说“请来吧”。每动摇一次,这个阶层都有一部分人走到我们这方面来。孟什维克和新生活派是这样,社会革命党人是这样,所有这些动摇分子都会是这样,他们还会长久地左右摇摆,怨天尤人,从一个阵营跑到另一个阵营。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但是通过这一切动摇,我们会得到有文化的知识分子阶层来参加苏维埃工作人员的队伍,而排除那些继续拥护白卫军的分子。

  按照分工我应当说明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官僚主义和吸引广大群众参加苏维埃工作的问题。早就有人埋怨官僚主义,这种埋怨无疑是有根据的。我们在反官僚主义的斗争中,做到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那种彻头彻尾都是官僚的和资产阶级压迫者的机构(甚至在最自由的资产阶级共和国中都仍然是这样的机构)已被我们彻底摧毁。单就法院来说吧。的确,这里的任务比较容易,不需要建立新的机构,因为根据劳动阶级的革命法律意识来裁判是谁都会的。我们在这方面还远没有把任务贯彻到底,可是在许多方面已把法院照应有的那样建立起来了。我们建立了这样的机关,从而不仅使男子而且连妇女即最落后最不活跃的分子也人人都能参加工作。

  其他管理部门中的职员是更加守旧的官僚。在这里,任务比较困难。没有这样一批人是不行的,一切管理部门都需要这样一批人。在这里,我们苦于俄国资本主义的不够发达。在德国,大概这种痛苦要轻一些,因为德国的官僚机构受过充分的训练,它把官僚们弄得精疲力竭但是在迫使他们做事情,而不像我国办公室里的一些人那样,坐在安乐椅上安闲度日。我们已经把这种旧官僚主义分子赶走,加以清查,然后再把他们安插到新的位置。沙皇时代的官僚渐渐转入苏维埃机关,实行官僚主义,装成共产主义者,并且为了更便于往上爬而设法取得俄国共产党的党证。结果,把他们赶出门外,他们又从窗口飞进来。这里主要是由于有文化的人才不够。这些官僚可以遣散,但决不能一下子把他们改造过来。在这里,摆在我们面前的首先是组织任务、文化任务和教育任务。

  只有当全体居民都参加管理工作时,才能把反官僚主义的斗争进行到底,直到取得完全的胜利。这在资产阶级共和国里不仅不可能,而且法律本身也妨碍这样去做。最好的资产阶级共和国,不管它怎样民主,也有无数法律上的障碍阻挠劳动者参加管理。我们已彻底扫除这些障碍,但是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达到使劳动群众能够参加管理的地步,因为除了法律,还要有文化水平,而你是不能使它服从任何法律的。由于文化水平这样低,苏维埃虽然按党纲规定是通过劳动者来实行管理的机关,而实际上却是通过无产阶级先进阶层来为劳动者实行管理而不是通过劳动群众来实行管理的机关。

  在这里,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只有通过长期的教育才能解决。目前这个任务对于我们是极端困难的,我已经屡次指出,这是因为担任管理的工人还非常少,少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应当取得后援,就各种征象来看,国内的这种后备力量正在增长。劳动群众的强烈的求知欲和往往是通过社会教育达到的莫大教育成绩,是丝毫不容怀疑的。这种成绩虽然不是任何学校教育的成绩,但是非常巨大。一切征象表明,在最近的将来,我们一定会获得巨大的后备力量,用以代替人数不多的无产阶级先进阶层中那些劳累过度的人,然而无论如何,目前我们在这一方面的情况是非常困难的。官僚已被打倒。剥削者已被铲除。但是文化水平还没有提高,因此官僚们还占据原有的位置。要排挤他们,只有用比以前大得多的规模把无产阶级和农民组织起来,同时真正实行吸收工人参加管理的种种办法。每个人民委员部实行的这类办法,你们都知道,我就不详细谈了。

  我要讲的最后一点是无产阶级的领导作用和剥夺选举权的问题。我们的宪法承认无产阶级比农民占有优越地位,并剥夺剥削者的选举权。西欧纯粹民主派攻击我们最厉害的就是这一点。我们过去和现在都是这样回答他们:你们忘记了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原理,忘记了你们谈的是资产阶级民主,而我们却已经实行了无产阶级民主。在吸收工人和贫苦农民参加国家管理方面,苏维埃共和国过去几个月所做的事情,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连十分之一也没有做到的。这是绝对真理。谁也不会否认:我们在实行真正的而不是纸上的民主方面、在吸收工农参加管理方面所做的事情,是世界上最好的民主共和国在几百年内没有做到而且不可能做到的。这就决定了苏维埃的意义,由于这一点,苏维埃就成了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口号。

  但这丝毫不能使我们摆脱由于群众文化程度不够而碰到的困难。对于剥夺资产阶级选举权的问题,我们决没有从绝对的观点来看,因为在理论上完全可以假设:无产阶级专政将处处镇压资产阶级,而又不剥夺资产阶级的选举权。在理论上完全可以这样设想,所以我们不把我们的宪法提出来作为其他国家学习的榜样。我们只是说,谁认为不必镇压资产阶级就可以过渡到社会主义,谁就不是社会主义者。把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来镇压是必要的,但剥夺它的选举权和平等权利则不是必要的。我们不愿意给资产阶级以自由,我们不承认剥削者和被剥削者平等,但我们在党纲中对这个问题是这样看的:像工人和农民不平等之类的办法,根本不是宪法所规定的。宪法是在这些办法实施之后才把它们记载下来的。苏维埃宪法甚至不是布尔什维克拟定的,而是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在布尔什维克革命以前就拟定的,其实是反对他们自己的。他们按照实际生活所造成的情况拟定了这个宪法。组织无产阶级比组织农民快得多,这就使工人成了革命的支柱,使工人实际上获得了优越地位。往后的任务就是从这种优越地位逐渐过渡到工农平等。在十月革命以前和以后,谁也没有把资产阶级赶出苏维埃。资产阶级自己离开了苏维埃。

  资产阶级选举权的问题就是这样。我们的任务在于十分明确地提出问题。我们根本不是为我们的行动表示歉意,而是如实地摆出事实。我们的宪法,正如我们所指出的,不得不把这种不平等放进去,这是因为文化水平低,因为我们的组织工作差。但是我们不把这点变成理想,恰恰相反,按照党纲,我们党一定要进行有系统的工作来消灭较有组织的无产阶级和农民之间的这种不平等。一旦我们提高了文化水平,我们就要取消这种不平等。那时我们就不需要这种限制了。在革命后过了17个月的现在,这种限制的意义实际上已经很小了。

  同志们,这就是我认为在讨论党纲时必须谈到以供大家今后讨论的主要几点。(鼓掌)

  载于1919年3月22日《真理报》第62号

  选自《列宁全集》第2版第36卷第137—157页

  8关于农村工作的报告 (3月23日)

  (长时间鼓掌)同志们,我应当表示歉意,我没能参加代表大会所选出的农村工作问题小组的所有的会议。因此,一开始就参加该组工作的同志们的发言,也就是对我的报告的补充。该组终于拟定了一个提纲,交给了委员会,并且有人要向你们报告提纲的内容。我只想说说这个问题的一般意义,这个问题是怎样经过该组的努力而提到我们面前的,以及在我看来,这个问题现在是怎样提到全党面前的。

  同志们,在无产阶级革命的发展中,我们有时把社会生活中某个最复杂最重要的问题提到首位,有时又把另一个最复杂最重要的问题提到首位,这是十分自然的。革命总是触动而且不能不触动最深刻的生活基础和最广大的群众,所以在革命时期,任何一个政党,任何一个甚至最接近群众的政府,也绝对不能一下子把握住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也是十分自然的。如果现在我们来讨论农村工作问题并特别注意中农状况,那么从整个无产阶级革命的发展来看,并没有什么奇怪和反常的地方。当然,无产阶级革命必须从解决两个敌对阶级即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基本关系开始。基本任务是使政权转入工人阶级手中,保证工人阶级专政,推翻资产阶级,剥夺资产阶级权力的经济根源,这种根源无疑是阻挠整个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障碍。我们都了解马克思主义,所以从来不怀疑这样一个真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于这个社会的经济结构本身的缘故,能起决定作用的,不是无产阶级,就是资产阶级。现在我们看到,许多以前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人(例如孟什维克阵营中的人)硬说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决战时期可能有一般民主的统治。完全和社会革命党人唱一个调子的孟什维克就是这样说的。好像资产阶级建立民主或者取消民主,并不是依怎样对自己有利而定的!实际上却正是如此,所以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斗争尖锐的时候就根本谈不上一般民主。令人惊讶的只是,这些马克思主义者或假马克思主义者(例如我们的孟什维克)多么迅速地就揭穿了自己的面目,多么迅速地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本性,即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本性。

  马克思一生中抨击得最多的是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幻想和资产阶级的民主制度。马克思讥笑得最厉害的是关于自由平等的空话,因为这些空话掩盖了工人饿死的自由,掩盖了出卖劳动力的人和好像是在自由市场上自由平等地购买工人劳动等等的资产者之间的平等。马克思在他的所有经济学著作中都阐明了这点。可以说,马克思的整部《资本论》是专门阐明如下这个真理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力量就是而且只能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资产阶级是这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建设者,领导者,推动者;无产阶级是这个社会的掘墓人,是唯一能够代替它的力量。在马克思的任何一部著作中,未必找得到一章不是阐明这个问题的。可以说,参加第二国际的各国社会党人都曾无数次地向工人赌咒发誓,说他们懂得这个真理。但是一到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真正为争夺政权而进行决战的时候,我们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以及全世界老社会党的领袖们却忘记了这个真理,纯粹机械地重复那些关于一般民主制度的庸俗论调。

  在我国,有时人们为了使这些话听起来更“有分量”,往往说到“民主派的专政”。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们从历史上明明知道,民主派资产阶级的专政不过是对起义工人的镇压。从1848年起,至少从1848年起就是这样,但个别例子在此以前也可找到。历史告诉我们,正是在资产阶级民主的条件下,广泛而自由地开展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最尖锐的斗争。我们在实践中认识到这一真理是正确的。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这个真理,从来没有忘记这个真理,正因为这样,在一切根本问题上,苏维埃政府从1917年10月起所采取的步骤都是很坚定的。只有一个阶级即无产阶级的专政才能解决同资产阶级争夺统治权的问题。只有无产阶级专政才能战胜资产阶级。只有无产阶级才能推翻资产阶级。只有无产阶级才能领导群众反对资产阶级。

  但决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在今后的共产主义建设中,由于资产阶级已被推翻,政权已经转到无产阶级手中,我们似乎可以不要中间分子参加了。这种说法是极端错误的。

  自然,在革命(即无产阶级革命)开始时,革命家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主要的和基本的问题上:实行无产阶级统治,打败资产阶级来保证这个统治,保证资产阶级不能复辟。我们深深知道,资产阶级至今还占有优势,他们在其他国家内还有自己的财产,有时甚至在国内还握有大量金钱。我们清楚地知道,还有许多比无产者有经验的社会成分在帮助资产阶级。我们清楚地知道,资产阶级没有打消复辟的念头,没有停止恢复自己的统治的尝试。

  但这还远不是一切。资产阶级最崇尚的原则是:“哪里好,哪里就是祖国。”从金钱的意义上说,资产阶级始终是国际的,资产阶级现时在世界范围内还比我们强大。它的统治正在迅速崩溃,它看到了诸如匈牙利革命这样的例子(昨天我们很荣幸地把匈牙利革命的消息告诉了大家,今天我们又得到了证实这一点的消息),它已经开始懂得它的统治在动摇。它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但是现在,如果估计到全世界范围内的物质财富,就不能不承认资产阶级在物质方面还比我们强。

  正因为这样,在过去,我们十分之九的注意力和实际活动都是而且应当是放在这个基本问题上:推翻资产阶级,建立无产阶级政权,根除资产阶级复辟的任何可能性。这是十分自然的、合理的、必需的,而且在这一方面我们已经做出许多成绩。

  现在我们应当把其他阶层的问题提到日程上来。我们应当把整个中农问题提到日程上来,这是我们在农村工作问题小组中得出的共同结论,而且我们相信全党工作人员都会同意这一点,因为我们只不过把他们的经验总结一下罢了。

  当然,总会有人不去考虑我国革命的进程,不去思索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任务,反而利用苏维埃政权的每一步骤来讥笑,进行所谓批评,像孟什维克和右派社会革命党人先生们那样。这些人至今还不了解,他们应当在我们和资产阶级专政之间作一选择。我们对于这些人多次容忍,甚至多次宽大,我们还要再一次提供机会让他们感受我们的这种宽大,但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要结束这种容忍和宽大了。如果他们再不作出选择,我们就要十分严肃地向他们提议,叫他们到高尔察克那里去了。(鼓掌)我们并不期望这些人会表现出了不起的智能。(笑声)但是可以预期,这些人亲身尝到高尔察克的残暴滋味以后,定会懂得,我们有权要求他们在我们和高尔察克之间作一选择。如果说,在十月革命后的最初几个月中,有许多幼稚的人抱着愚蠢的想法,以为无产阶级专政是一种暂时的偶然现象,那么现在,甚至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都一定懂得,在整个国际资产阶级的进攻所引起的斗争中,是有一种合乎规律的东西的。

  实际上只有两种力量:资产阶级专政和无产阶级专政。谁读了马克思的著作而不懂得这点,谁读了一切伟大社会主义者的著作而不懂得这点,那他从来就不是社会主义者,他丝毫也不懂得社会主义,而只是自命为社会主义者罢了。对于这些人,我们给他们一个短短期限去考虑,要求他们解决这个问题。我所以提到这些人,是因为他们现在说,或者将来会说:“布尔什维克提出中农问题,是想讨好中农。”我深深知道,这类论据以及比这还要坏得多的论据在孟什维克报刊上有广大的地盘。我们唾弃这些论据,我们任何时候也不认为敌人的胡说有什么意义。这些一直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跑来跑去的人可以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我们走我们自己的道路。

  决定我们道路的首先是对各种力量所作的阶级估量。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间的斗争日益发展。只要这个斗争没有结束,我们就要集中力量把它进行到底。这个斗争现在还没有进行到底。在这个斗争中,已经取得许多成就。现在国际资产阶级已经不能为所欲为了。匈牙利发生了无产阶级革命就是最好的证明。可见,我们的农村建设已经超出一切为了夺取政权这一基本要求的范围。

  这一建设经过了两个主要阶段。在1917年10月,我们同全体农民一起去夺取政权。这是资产阶级革命,因为农村中的阶级斗争还没有展开。我已经说过,农村中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是在1918年夏天才开始的。假使我们不掀起这个革命,我们的工作就会是不完全的。第一个阶段是在城市中夺取政权,建立苏维埃管理形式。第二个阶段是在农村中把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分子分离出来,使他们同城市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反对农村资产阶级;这对于一切社会主义者来说都是基本的,不承认这一点,社会主义者就不成其为社会主义者了。这个阶段基本上也已结束。我们最初为此而建立起来的组织,即贫苦农民委员会,已经非常巩固,我们已有可能用正式选举出来的苏维埃代替它们,就是说,改组村苏维埃,使它成为阶级统治的机关,成为农村中的无产阶级政权机关。大家当然都知道,不久以前中央执行委员会通过了关于社会主义土地规划和向社会主义农业过渡的措施的法令,这些措施是从我国无产阶级革命的角度出发对过去阶段所作的总结。

  主要的事情,即无产阶级革命的首要的基本的任务,我们已经做到了。正因为我们已经做到了这点,更复杂的任务,即对中农的态度问题,就提到日程上来了。谁以为提出这个任务,就好像我们政权的性质削弱了,无产阶级专政削弱了,就好像我们的基本政策改变了(即使是认为部分的改变,稍微的改变),谁这样想,谁就是完全不了解无产阶级的任务,完全不了解共产主义革命的任务。我相信,在我们党内不会有这样的人。我只是想提醒同志们,在工人政党之外是会有这种人的,他们要这样说,并不是从某种世界观出发,而只是为了破坏我们的事业,帮助白卫分子,简单地说,就是唆使中农反对我们,因为中农一直是动摇的,他们不能不动摇,而且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还会动摇。为了唆使中农反对我们,他们会说:“看,他们讨好你们了!可见他们重视你们的暴动了,他们动摇了”,等等,等等。必须使我们所有的同志在思想上武装起来,反对这种煽动。我相信,如果我们现在能够从阶级斗争的观点提出这个问题,那我们的同志是会武装起来的。

  十分明显,解决怎样正确地确定无产阶级对中农的态度这个基本问题是一个更加复杂而迫切的任务。同志们,从理论上看,这个问题对于马克思主义者并不困难,大多数工人都领会了这种理论。我在这里提醒一下,例如考茨基曾写了一本论土地问题的书,那时他还正确地阐述了马克思的学说,并被公认为土地问题的权威,他在这本书中谈到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说:社会主义政党的任务是中立农民,就是使农民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中保持中立,使农民不去积极帮助资产阶级来反对我们。

  在资产阶级统治的长时期内,农民总是拥护资产阶级政权,站在资产阶级方面。如果注意到资产阶级的经济力量和它的政治统治手段,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不能指望中农立刻站到我们这方面来。但如果我们执行正确的政策,经过一个时期,这种动摇就会停止,农民就会站到我们这方面来。

  同马克思一道奠定了科学马克思主义(即我们党时时刻刻特别是在革命时期所遵循的学说)基础的恩格斯,就已经把农民分为小农、中农和大农。这种分法直到现在还适合于大多数欧洲国家的实际情况。恩格斯说:“甚至对于大农,也许不是到处都要用暴力镇压。”至于我们有朝一日可能对中农使用暴力(小农是我们的朋友)的想法,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社会主义者从来没有过的。恩格斯在1894年,在他逝世的前一年,即在土地问题提到日程上来时,就是这样说的。这个观点所表明的真理有时被人们遗忘了,但在理论上我们大家都是同意的。对于地主和资本家,我们的任务是完全剥夺。但是对于中农,我们不容许采取任何暴力手段。甚至对于富裕农民,我们也不能像对待资产阶级那样肯定地说:绝对剥夺富裕农民和富农。在我们党纲中是作了这种区分的。我们说:镇压富裕农民的反抗,镇压富裕农民的反革命阴谋。这不是完全剥夺。

  我们对待资产阶级和对待中农的基本区别,就是完全剥夺资产阶级,同不剥削别人的中农结成联盟;这条基本路线在理论上是大家都承认的。但是在实践中并没有彻底遵守这条路线,在地方上,人们还没有学会遵守这条路线。当无产阶级推翻了资产阶级、巩固了自己的政权并从各方面着手建立新社会的时候,中农问题就提到第一位了。世界上任何一个社会主义者也不否认,建设共产主义在有大农业的国家和有小农业的国家是不同的。这是最初步最起码的常识。从这个常识中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愈接近共产主义建设的任务,我们就愈应当在一定程度上把主要注意力集中在中农身上。

  许多事情取决于我们如何确定对中农的态度。这个问题在理论上已经解决,但我们深深体验到,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问题在理论上的解决和实际的贯彻是有区别的。我们已经接近到法国大革命时出现的这种区别,那时法国国民公会颇有气魄地宣布了许多措施,但它没有实行这些措施的应有的支柱,甚至不知道实行这种或那种办法时应该依靠哪一个阶级。

  我们处于无比幸运的环境。由于整整一世纪的发展,我们知道依靠什么阶级。但我们也知道,这个阶级的实际经验还非常不够。对工人阶级和工人政党来说,基本的一点是很清楚的:推翻资产阶级政权,把政权交给工人。但是怎样做到呢?大家都记得我们克服了哪些困难,犯了多少错误,才从工人监督工业进到工人管理工业。而这还是我们的阶级即我们经常接触的无产阶级内部的工作。现在我们要确定我们对一个新的阶级,对城市工人所不熟悉的阶级的态度。必须确定对这个没有一定的稳固的地位的阶级的态度。无产阶级绝大多数都赞成社会主义,资产阶级绝大多数都反对社会主义,———要确定这两个阶级间的关系是容易的。可是,当我们讲到中农这样一个阶层的时候,就会看到这是一个动摇的阶级。他们一方面是私有者,另一方面又是劳动者。他们是不剥削其他劳动者的。他们在数十年内受尽千辛万苦来保持自己的地位,亲身遭受地主和资本家的剥削,忍受一切苦痛,但同时他们又是私有者。因此,我们对待这个动摇的阶级是有很大困难的。根据我们一年多的经验,根据我们半年多在农村中进行的无产阶级工作,根据农村中已经发生的阶级分化,在这方面我们尤其应当切忌急躁,不要死搬教条,不要把我们正在制定而还没有制定出来的东西当做完善的东西。下面发言的人会向你们宣读农村工作问题小组选出的委员会所起草的决议,你们就会看到,在这个决议中,对这一点已严加告诫。

  从经济上看,显然我们需要帮助中农。这在理论上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由于我们的习惯,由于我们的文化水平,由于我们可以派到农村去的文化和技术力量不够,由于我们处理农村问题往往软弱无力,于是我们的同志往往使用强迫手段,把整个事情搞坏。就在昨天,有一个同志交给我一本俄共(布尔什维克)下诺夫哥罗德委员会出版的《下诺夫哥罗德省党的工作手册》;在这本小册子里,例如在第41页上,我看见有这样一句话:“特别税的法令就是要把全部负担放在富农、投机者和全体中等农民身上。”这些人真可以说是“弄懂了”!也许是印错了,但出这样的错是不能容许的!也许是工作太匆忙了,那正说明,在这种事情上任何匆忙都危害极大。也许是根本就没有弄懂,这是最坏的推测,是我不想加之于下诺夫哥罗德的同志的。很可能,这不过是一种疏忽罢了。

  在实践中常常发生一位同志在委员会内谈到的那样的事情。有一次,农民围住他,每个人都问:“请你确定一下,我是不是中农?我有两匹马和一头奶牛。我有两头奶牛和一匹马”,等等。你们看,这个到各县去工作的鼓动员必须有一只准确的温度计,把它放到农民身上测量一下,然后告诉他是不是中农。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知道这个农民的全部经营史以及他同下等户和上等户农民的关系,而这些我们都无法确切知道。

  这里需要很多实际的本事,需要熟悉当地情况。这种本领我们还没有。承认这一点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我们应当公开承认这一点。我们从来不是空想家,我们从来没有想用纯洁的共产主义社会中产生和培养出来的纯洁的共产党人的纯洁的手来建设共产主义社会。那是童话。我们要用资本主义的破砖碎瓦来建设共产主义,而且只有在反资本主义斗争中受过锻炼的那个阶级才能做到这一点。你们很清楚,无产阶级不是没有资本主义社会的缺点和弱点的。它为社会主义而斗争,同时也同本身的缺点作斗争。无产阶级优秀的先进的部分,既然几十年内在城市中进行了殊死的斗争,也就有可能在这个斗争中学到城市和首都生活中的全部文化,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接受了这种文化。你们知道,甚至在先进国家中,农村总是愚昧无知的。当然,我们会把农村的文化程度提高,但这是很多年的事情。我们这里的同志往往忘记了这一点,而地方上来的人的每一句话都向我们非常具体地表明了这一点,他们不是这里的知识分子,也不是机关人员(这些人的话我们听得很多了),他们是实际观察过农村工作的人。正是他们的话,对我们农村工作问题小组特别宝贵。我相信,他们的话现在对整个党代表大会也是特别宝贵的,因为这些话不是从书本上来的,不是从法令中来的,而是从生活中来的。

  这一切都促使我们去把我们对中农的态度弄得尽量明确些。这是很困难的,因为这种明确性在生活中是没有的。这个问题不仅没有解决,而且要想立刻一下子解决是办不到的。有人说“用不着写这样多的法令”,并责备苏维埃政府,说它只会写法令,而不知道怎样实行这些法令。实际上这些人没有觉察到,他们是怎样滑到白卫分子方面去了。假使我们指望写上100个法令就可以改变农村的全部生活,那我们就是十足的傻瓜。但假使我们拒绝用法令指明道路,那我们就会是社会主义的叛徒。这些在实际上不能立刻完全实行的法令,在宣传上起了很大的作用。以前我们的宣传是讲大道理,现在我们是通过工作来宣传了。这也是一种宣传,但这是用行动作宣传,不过这不是某些出风头的人的单个行动,对这种人,我们在无政府主义和旧社会主义盛行的时代曾多次加以嘲笑。我们的法令是一种号召,但不是以往的那种号召:“工人们,起来推翻资产阶级!”不是的,这是号召群众,号召他们采取实际行动。法令,这是号召群众实际行动的指令。重要的是这一点。即使这些法令有许多不合适的东西,有许多实现不了的东西,可是这些法令为实际行动提供了材料,而法令的作用在于使倾听苏维埃政权意见的那成百、成千、成百万人学会采取实际步骤。这是在农村社会主义建设方面的实际行动的尝试。如果我们这样看问题,我们就可以从法律、法令和决定中得到很多很多的东西。我们不会把它们当做无论如何要立刻一下子就实现的绝对的命令。

  必须避免一切会在实际上助长某些违法乱纪现象的事情。有些野心家、冒险家已在某些地方混进我们的队伍,自称为共产党人,欺骗我们;他们钻进我们队伍来,是因为共产党人现在掌握政权,是因为比较老实的“公务”人员由于思想落后没有来我们这里工作,而这班野心家却毫无原则,极不老实。这些只图升迁的人,在地方上采取强迫手段,以为这是很好的办法。而实际上却有时会使农民们说:“苏维埃政权万岁,但要打倒康姆尼!”(即共产主义)。这样的事不是捏造,而是来自实际生活,来自各地同志的报告。我们不应当忘记:任何过分,任何鲁莽急躁,都会造成莫大的害处。

  我们曾经需要拼命跳跃,不管怎样要赶紧摆脱使我们遭到破产的帝国主义战争,需要拼命努力把资产阶级和要打倒我们的力量打垮。这一切是必需的,不这样,我们就不能胜利。但是,如果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中农,那就是愚蠢,迟钝,毁灭我们的事业,只有别有用心的分子才会有意这样做。现在的任务完全不同。现在的任务已经不是像从前那样粉碎明显的剥削者的反抗,战胜他们,推翻他们。不是的,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主要任务,现在提到日程上的是更复杂的任务。在这里暴力毫无用处。用暴力对待中农是极有害的。中农是一个人数众多的、拥有千百万人的阶层。甚至在欧洲,那里任何地方的中农都没有这样大的力量,那里技术和文化、城市生活和铁路交通特别发达,那里最容易产生用暴力对待中农的思想,可是无论什么人,无论哪一个最革命的社会主义者,都没有主张用强制手段对待中农。

  在夺取政权时,我们依靠了全体农民。那时全体农民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同地主作斗争。但是直到现在,农民对大农场还怀有成见。农民想:“如果有了大农场,那我又要当雇工了。”这种想法当然是错误的。但农民一想到大农场就咬牙切齿,就想起地主压迫人民的情景。这种感情还存在,还没有消失。

  我们首先应当依据的真理,就是在这里采用暴力方法其实是什么也做不到的。这里的经济任务是完全不同的。这里没有那样一种顶层,把它削去之后还能留下整个基础,整个建筑物。这里没有城市有过的那种顶层,即资本家。在这里采用暴力,就是葬送全部事业。这里需要长期的教育工作。农民不仅在我国而且在全世界都是实际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我们应当拿出具体的例子来证明“康姆尼”是最好的东西。当然,如果农村里出现了鲁莽的人,那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他们从城里跑到农村去,去了以后,吹上一通,闹几次知识分子的有时是非知识分子的意气,等到吵翻了脸,就一走了事。这是常有的情形。这班人不会受人尊敬,只会引起讥笑,而且讥笑他们是完全应该的。

  说到这个问题,我们应当指出,我们鼓励建立公社,但应把公社办好以取得农民的信任。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农民的学生,而不是农民的先生。再愚蠢不过的是,一些人对农业及其特点一窍不通,他们跑到农村去,只是因为听说公共经济好,只是因为厌倦城市生活而想到农村工作,并且认为自己在各方面都是农民的先生。再愚蠢不过的是想在处理中农的经济关系方面采用暴力。

  这里的任务不是剥夺中农,而是照顾到农民生活的特殊条件,向农民学习向更好的制度过渡的方法,决不可发号施令!这就是我们给自己定下的准则。(全场鼓掌) 这就是我们在决议草案中所力图说明的准则,因为在这一方面,同志们,我们的确犯了不少错误。承认这一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过去我们没有经验。同剥削者作斗争本身也是我们从经验中学来的。如果人们有时因此责难我们,那我们就说:“资本家先生们,这是你们自己的罪过。假使你们不这样野蛮地、这样疯狂地、这样无耻地拼命反抗,假使你们没有同全世界资产阶级结成联盟,那么,革命也就会采取比较和平的方式。”现在,打退了各方面的疯狂进攻之后,我们可以采取另一种方法,因为我们不是什么小组,而是领导千百万人的政党。千百万人不能一下子懂得方针的改变,因此对富农的打击往往落到了中农头上。这是不奇怪的。不过必须懂得,这是历史条件造成的,这种历史条件业已消失,新的条件以及对待这个阶级的新任务要求有新的心理状态。

  我们关于农民经济的法令基本上是正确的。我们没有理由放弃其中任何一个法令或者对任何一个法令感到后悔。法令虽然是正确的,如果强迫农民接受就不正确了。在任何一个法令中都没有这样说过。这些法令是正确的,它们指出道路,号召人们采取实际措施。我们说“鼓励联合”,我们是发出指令,这些指令应当经过多次试验,以便找到实行这些指令的最终形式。既然说必须自愿,那就是说,要说服农民,要通过实践说服农民。农民不会相信空话,他们这样做是很对的。要是他们一听到法令和鼓动传单的内容就相信,那倒不好了。假使这样可以改造经济生活,整个这种改造就是一钱不值的。首先要证明联合起来好些,要使人们真正联合起来而不吵架散伙,———要证明这样做有好处。农民是这样提问题,我们的法令也是这样提问题。如果我们以前不善于这样做,那没有什么可耻的,我们应当公开承认这一点。

  我们暂且只是解决了对任何一次社会主义革命来说都是一项基本的任务,即战胜资产阶级的任务。这个任务基本上已经解决了,虽然极其困难的半年方才开始,全世界帝国主义者在作最后的努力要掐死我们。现在我们可以毫不夸大地说,他们自己已经懂得,这半年过去后,他们的事情就会毫无希望。或者他们现在趁我们疲惫不堪的时候来打败我们这个国家,或者我们将不仅在我国一国获得胜利。在这半年中,粮食危机和运输危机空前加剧,帝国主义列强又想从几条战线上向我们进攻,我们的处境是非常困难的。但这是最后一个艰苦的半年。必须继续竭尽全力,去同进攻我国的外部敌人作斗争。

  但是,说到农村工作的任务时,尽管困难重重,尽管我们的全部经验集中在直接镇压剥削者这一方面,我们应当记住而不要忘记,在农村中如何对待中农完全是另一种任务。

  彼得格勒、伊万诺沃—沃兹涅先斯克和莫斯科的到过农村的觉悟工人都向我们讲述过这样的事:许多看来是无法消除的纠纷,许多看来是非常重大的冲突,一当通情达理的工人出来说话,就解决了或缓和了。这些工人说话不是用书本的腔调,而是用农民懂得的语言,不是像虽然不懂得农村生活却要发号施令的指挥官那样,而是像同志那样说明实际情况,激发农民的那种劳动者反对剥削者的感情。这种用同志态度解释问题所达到的结果,是俨然以指挥官或上司自居的成百上千的人所不能达到的。

  这就是我们现在要提请你们注意的整个决议的精神。

  在这个简短的报告中,我是想说明这个决议的原则方面,这个决议的一般的政治意义。我是想证明(我想我已经证明了)从整个革命的利益来看,我们的路线没有任何变动,没有任何改变。白卫分子及其帮凶现在和将来都会叫喊我们的路线有了改变。让他们叫喊吧。这影响不了我们。我们要最彻底地发展我们的任务。我们必须把注意力从镇压资产阶级的任务转到安排中农生活的任务上去。我们应当同中农和平相处。只有我们改进和改善了中农生活的经济条件,中农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才会站到我们方面来。如果我们明天能够拿出10万台头等拖拉机,供给汽油,供给驾驶员(你们很清楚,这在目前还是一种幻想),那么中农就会说:“我赞成康姆尼”(即赞成共产主义)。可是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战胜国际资产阶级,必须迫使它供给我们这些拖拉机,或者必须把我们的生产能力提高到能够自己制造这些拖拉机的程度。只有这样提出这个问题才是对的。

  农民需要城市工业,没有城市工业,农民是不能生活的,而城市工业是在我们手里。如果我们正确地进行工作,农民就会感谢我们从城市里供给他们工业品、农具和文化。把这些东西带给他们的不是剥削者,不是地主,而是与他们一样的劳动同志,他们会非常重视这些同志,但他们是从实际上重视,只重视这些同志的实际帮助,却拒绝(这样做完全是对的)命令和自上而下的“训令”。

  首先要帮助,然后是取得信任。如果把这件事情正确地进行下去,如果在县里,乡里,在征粮队里,在任何组织里,我们每个小组的每个步骤都很正确,如果能够根据这个观点来把我们的每个步骤都仔细地加以检查,那我们一定会取得农民的信任,只有那时,我们才能继续前进。现在我们应当给农民以帮助,给他们以忠告。这不是指挥官的命令,而是同志的忠告。这样做下去,农民是会完全拥护我们的。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的决议的内容,在我看来,这应当成为代表大会的决议。如果我们通过这个决议,如果这个决议将决定我们党组织的全部工作,那我们定能完成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二个伟大任务。

  怎样推翻资产阶级,怎样镇压资产阶级,这我们学会了,这是我们引以自豪的。怎样调整好与千百万中农的关系,用什么方法取得他们的信任,这是我们还没有学会的,这点我们应当公开承认。但是我们已经了解这个任务,我们已经提出这个任务,我们可以满怀信心、有把握、有决心地说:这个任务我们定会完成,那时社会主义就是绝对不可战胜的了。(长时间鼓掌)

  载于1919年4月1日《真理报》第70号

  选自《列宁全集》第2版第36卷第178—1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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